这些年书画之余总写杂七杂八的文字——其间有可读的,也有不该写的废话;有可触的,也有不可触的,可触的是一些事物,而不可触是故去的让我常常怀念的人。每当驱车经过北京站口国际大酒店,我总想起李老十。拿起圆珠笔,忽然忆起十年前老十纵身一跃的刹那间,眼里便突然的湿润起来,所以每次刚刚开始,又嘎然而止。
其实老十原名不叫老十,“玉杰”是出生名,他戏说现名别人开口他便占便宜,“老师”与“老十”倒有点谐音,他占了多大便宜呢,我倒没有看出来,这可能是老实人的一种冷幽默吧。那时我还在上学,托友人的福,借住中山公园兰花室画画,那时史国良、李乃宙、崔晓东等偶尔来画点作品,而老十常来下棋,我俩的水平半斤八两,我略强些,他不服,你想俩水平差得很远的话估计他不会找我,偏偏不幸,我们常常为一盘棋争执;他有点痴,且比一般人在乎棋盘上的输赢,这就苦了。有一次问他:你看过梁实秋的《下棋》没?他马上知道我要说什么,想说些戏谑的话,却最终还是没有说,也许觉得我比他小太多,让着我点,其实他内心很宽厚。
后来,中山公园兰花室被收回,我们没有再聚的地方,见面机会也就少了,而且他已名声在外,找他的人也渐多,我们尽管在一个城市,都没有电话,有事便写信,有次我在旧书店买了本老《中国书法》,上面介绍台湾一个叫陈小鱼的一篇文章《普通人》,我读后觉得有这种心态倒有出世之想,我很喜欢,便复印了一份给他寄去,几天后他给我回了封信,言起最近身体不适,人很燥气,与天气、身体都有关系云云,话锋一转谈起陈小鱼的《普通人》,其实早曾看过,也知道他的篆刻,但在他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见到这样的文章真的很高兴,所以又在信上说了谢谢之类的客气话。
几日后我又收到他写的信,里面夹了两篇打印的小文《睡觉、吃饭、画画》以及很短的别人画展的前言,并告诉我状态不错,在信里再三强调对短的那篇前言很满意,还说读了我一篇叫《为自己祝福》的小文,觉得很好,比原来的文章要好。
难得一次在饭桌上见面,我们也正想聊回儿,他说人多,聊不开,还是单独吧,未吃完,他急匆匆就走了,约好过几天棋盘上见高下。
未想这便是永别。有一天,接到另一个朋友电话说老十走了,仓促远走,连个招呼都没有。我匆忙去他家,在他大方家胡同的家挤了一屋人,都是闻讯赶来的家人、朋友,小屋成了灵堂,老十已经不在,只有一屋子的哭声。
最后见他是在八宝山,很多人送他,我们推着他出来,他一脸安详,睡着的样子,这次简单的告别让我当时麻木,没有眼泪,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。
近些年来,不要说他的诗文,他的书画也慢慢见得少了,在美术馆看了他的画展,已经十年过去,依然跌宕激昂;如果他还活着,可能还有些情致缠绵的东西,哪怕还有别的留恋,但他没有。他身上让我看到李贺的影子,有时候我会想到陆机,评论说陆机是患才多,老十也是患才多,他是患诗情太多,有人说诗情太多必然就会世情太少,按照世俗的眼光老十该有更高的建树,但也有管他的离去叫“超然”的。
然而我至今不那么认为。
汪为新/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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